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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徐四金/皇冠    電影導演:湯姆.提克威

文/薩芙

法國大革命前夕的巴黎,是法國人數最多的城市,也是充塞萬惡腐臭人心的地方。打鐵街與鐵店街之間的無辜者墳場,八百年來,萬人塚的屍臭流進塞納河畔,1738年讓—巴蒂斯特.葛奴乙以無味之身降生在這全法最臭的地方,而他差點死於母親之手。另一部文學作品,安卓.米勒的《無辜者墳場》,主角工程師讓—巴蒂斯特.巴拉特奉國王的命令拆毁此處,在1875年,巴黎的屍臭,連人民都群起抗爭。兩部作品同時帶有的諷刺是,巴黎以香水之都,左右人類的嗅覺,彌蓋往昔的醜陋,重新定位人的身份位階,甚至區隔市井小民的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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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提克威說1730~1760年的法國人只靠點蠟燭照亮世界,背景與服裝皆採中古世紀,研究擅長以陰暗光源表現作品的畫家卡拉瓦喬、萊特與林布蘭來打造場景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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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畫面描述嗅覺天才葛奴乙對香味的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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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特別以前工業時期的製香手法、考究器具,包括香水瓶身。服裝的老舊、髒污,1400套戲服全充滿汗臭。

  故事的第一部,葛奴乙的出生低微,炎熱更催熟了魚市的腥臭及瘟疫的氣味,他靠一聲哭喊,活了下來,生母因此判殺嬰罪,在廣場上執法。他換了三個奶媽,其中一位「香.畢喜」指出他被魔鬼附身,腦勺子沒有牛奶糖的氣味,泰利耶神父把他從頭聞到腳,在葛奴乙的貪婪小鼻子前,覺得自己最骯髒的思想都裸露出來。只有失去嗅覺的賈亞爾太太撫養下,他長得好極了,既使喝比水還稀的奶,變質的肉,各種傳染病,燙傷跟跛腳,被大孩子霸凌,還能倖存下來,他以強烈的嗅覺印象探測世界,以名詞學習表達。八歲那年,以廉價的苦力賣給皮革匠葛利馬,他從葛利馬身上的第一道氣味就知道這個人只要犯點小錯就會打死他。一股緞帶般的少女幽香在他雜亂的黑色靈魂留下印記,從此遵守這神奇配方內在的組成指導他的思想、生命和嗅覺,淹沒在第一個剝黃香李的少女氣息中,直到凋萎。他想盡辦法投靠香水商包迪尼旗下,他是天生的創造者,懂得應用技術知識,也會偽裝中產階級生活的外衣,好全心追求真正的目標,而壓榨與蒸餾法已無法滿足他想到達的形式,他病了。從包迪尼口中得知在格拉斯城還有熱萃、冷萃、油萃三種方法,他離開,不到一星期就痊癒,而歐洲最偉大的香水師包迪尼從葛奴乙身上榨出的所有財富卻在塞納河上飄浮好幾星期。

如同地獄的巴黎充滿戰爭、飢荒、瘟疫、死亡。葛奴乙象徵著無數克服災難人生只想存活下來的低層人物,憑藉著他的嗅覺天賦,嗅出危險與生機,嗅出人心的狡詐,也嗅出仍存的純粹之美。這股味覺的記憶地圖是內在人心的縮卷,他要調配的是一股認同與存在感,在藝術殿堂的門外,他屢屢受挫,被剝削,被利用,他學會的外在是「人類的語言」,內在啟發的是「無形的味覺辦別」。為什麼是味道?因為只有這個能偷、能帶、能盡情感受,無邊界阻擋,無需身分地位,然而,人類卻想主宰這無形的寶藏,包括一無所有、對世界充滿怒氣的葛奴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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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第二部,葛奴乙遠離人群,躱進法國最荒涼的山裡,在地底五十公尺的暗洞七年,完全沈浸在自己的熱烈又放縱的存在中,累積的仇恨,噴發性的提取味道記憶,重建他的葛奴乙王國,復仇與創世者。一次,他在睡夢中感受到一團霧氣,那是他自己的體味,難受的是,他很清楚這是他的味道,可是就聞不到,他走出洞外,走進鄉鎮,像個野人,用故事及香水師執照取得眾人的同情與信任,泰亞德—埃斯皮納斯侯爵認為土地的致死流體說,使葛奴乙全身是毒。他以「換活力空氣機」換氣和飲食雙重療法,印證自己的學說,事實上,把葛奴乙改頭換面的是衣著裝飾以及氣味,那也是第一次有人尊稱葛奴乙「先生」。他明白味道能提醒大家把他當成同類接受他,他要創造出主宰味道的人,鮮明決定人的癖好,蔑視和厭惡的事物,決定慾、愛、恨,就能主宰人的內心。葛奴乙像隻扁蝨,被他寄宿的人,在他離去後,惡者(葛利馬、包迪尼)不得善終,愚者(賈亞爾、泰亞德—埃斯皮納斯侯爵)什麼也帶不走。

法國大革命以前,人們高喊:回歸自然。所謂自然生活,無非人性生活。可是人們就是無法回歸,人類的存在太沉重。卡夫卡甚至說:「人變動物,比人類存在簡單多了。混在人群裡,穿梭城街,趕著上班、吃東西,和牢獄生活沒兩樣,沒有驚奇,只有規定,人們害怕自由和責任,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寧可躱在自已打造的牢籠裡。」,相對看來,葛奴乙的處境比變成蟲都還艱難,阻礙點在於:他無法混入人群。

而「穴居」就是最原始的回歸,無法信賴任何人的葛奴乙順著直覺走,在洞中提鍊自己的嗅覺,找到信賴自的本能,屬於他的味道,無以名狀的某種味道,為了這個,他再度啟程,他恢復本性,實現自己。

珞兒.jpg   行刑台前的葛奴乙.jpg

(行刑台的拍攝場景在西班牙巴塞隆納 露天博物館 共750名臨時演員、100個場景)

故事的第三部,葛奴乙終於來到格拉斯城,正直街飄來一股淡弱的暗香,跟巴黎沼澤街的紅髮少女那麼相像,一兩年後,這味即將熟成,他在母狼路的小香水廠找到工作,老闆娘阿努飛夫人跟學徒德魯奧,味道透露出兩人同床共枕。他已經能主宰剝奪人類味道的技術,他所要的是非常稀有,會激發愛情的人的味道,這些才是他香水的犧牲品。一個又一個少女死去,城裡陷入恐慌,主教毫無憑據宣佈兇手出城,開除教籍,安定人心,但執政官里希並不這麼認為,他的女兒珞兒可能是兇手最後的一塊拼圖,他要保護她,用調虎離山。但葛奴乙有個靈敏的鼻子,他尋著氣味到她下榻的旅館,像花渣那樣吸收這股屬於他的香。葛奴乙迅速落網,行刑當天,所有人聚集在此,然而,從警察總監的豪華馬車下來的葛奴乙,沒有手銬腳鐐,自由自在下車。無法理解的奇蹟發生了,所有人都認為他不可能是兇手,沒有一個例外,葛奴乙液化所有人的精神,所有人陷入群體的縱慾狂歡,用他偷來的香。但他並不愛他們,他對他們的恨得不到回應。德魯奧成了代罪的羔羊。

本段把執政者利用宗教腐化制度的草草疲態,做了揭露;也把市民只求自保的自私自利,做了描繪;公正、公義都能輕易被某種膚淺的表象主宰,只要人們不覺得你是罪犯,你就無罪,把人性中的道德荒謬集中鞭韃,只要人成為共犯結構的一員,便決口不提,沉默的串默,使無罪之人頂下死罪,便能繼續良心過日。由於小說的舖陳,特別震憾的場景,也讓讀者陷入批判的瘋狂中,被葛奴乙本性與天賦所吸引與同情的讀者是希望他逃脫的,卻又無法願諒他的惡行,這種可怕又強烈的借位思考,是徐四金迷人的致命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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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第四部展示了葛奴乙唯一真正的感受:恨的反應。他拔開瓶塞,從頭到腳灑完小瓶裡的東西,周圍的人擠、推、撞進以葛奴乙為圓的中心,剝皮、狠咬,直到最後一塊骨頭都不剩,他們忍不住微笑,因為愛,他們做了此事。

最最無法言語的結局,是悲劇中的悲劇,人吃人的世界,葛奴乙的恨成了人們噬血的愛的行動。徐四金向來神秘低調,不喜現身,從作品中,我們發現他對人性最深惡痛絕的指認,他憑著語言的天賦,把這一切感受化成文字,出版至今,沒有人能忽視《香水》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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