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芙

 

這男人怎麼死,都得是一團謎。

 

  對於這位虛構的名偵探福爾摩斯,我只能說:他是個死不得的男人。

  殺意堅持8年的作者柯南.道爾在1891年寫給母親的信中提到:「我考慮殺掉福爾摩斯,一了百了,他佔據我太多時間。」於是,史上最引人注目的作者預謀殺害筆下人物的可怕罪行,被他親自培養出來的讀者翻案。柯南.道爾安排《最後一案》與莫里亞蒂教授一起跌入深淵,可讀者卻逼他從墳墓裡爬出來繼續辦案。這場無濟於事的死亡,牽扯到往後數百年的出版與電影市場。所以,我才說他是個死不得的男人。

  福爾摩斯退休推測於1904年,從貝克街221B到薩西克斯農場隱居養蜜蜂,所有人都怕他行蹤成謎,所有人都希望他出來辦案再現演繹法的神機妙算。道爾筆下,由福爾摩斯自述的故事有兩篇:〈獅鬃毛〉、〈皮膚變白的軍人〉。世界大戰時期,正值虛構的福爾摩斯退休,可現實大戰剷過的屍體,卻是最可怕的謀殺。從那活下來的人們都得了一種恐怖的傳染病——失憶。從奧地利禍延整個歐洲,宛若死神踩過的焦土。

  然而,福爾摩斯冷靜的分析,自述的口吻,在米契.柯林A Slight Trick of the Mind(繁體中文原著:心靈詭計;電影:福爾摩斯先生)中得以再現,只不過,有些問題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不辦案,一位可敬93高齡老先生的最大難題是退化的生活,那是福爾摩斯篤信的真實,終究降臨的實境,比真相還令人難堪。

  原著作者米契.柯林無疑是殘酷的。不僅矛盾又製造循環的缺憾。他把福爾摩斯的一生切片三段:貝克街的最後遺案、訪日之旅、退休的養蜂生活,分別代表他理性、轉變、感性的三漸層。

  前提是,如果貝克街最後遺案的那名女人,是福爾摩斯隱居的理由;那米契.柯林安排被胡蜂攻擊的小男孩羅傑不就成了他愧疚的另一成因,讀者不會認同。於是,電影導演比爾.坎登把羅傑死而復生,給予重要的重生任務。

  一個至關重要的線索,是作家米契與導演比爾都選擇忽略的。出版養蜂實用手冊的福爾摩斯會在知道蜜蜂數量漸少的狀況下,毫無警覺把工作交給一個小男孩,而不懷疑胡蜂存在的可能性嗎?

  由此來看,作家米契與導演比爾兩人分別寫下/拍出的訪日之旅,描述目的就值得推敲了。

米契.柯林的作法是安排梅崎弁水鹿(電影無此角色)的同性關係比對了福爾摩斯與華生兩人的隱藏情感,大半篇幅是寫對戰後日本民族的緘默,他以深沉的疾病來形容,藉梅崎問福爾摩斯覺不覺得占領軍所謂支持民主自由的說詞,跟持續壓迫日本詩人、作家、藝術家的做法根本互相矛盾。我想,這才是米契安排訪日之旅的真正主因,順水推舟把福爾摩斯——這樣一位理性、講究真實與推論的人——為了晚年(激起一段對異性欣賞甚短時間)的缺憾改變對虛構的批評與作法

  導演比爾.坎登刪除這個部分,用創作心理重新詮釋福爾摩斯這一虛構人物存在的價值。他採取的是皆大歡喜的作法—沒有人有遺憾。

  導演修改後,這趟尋找山椒的旅程,顯然只能用來彌補福爾摩斯凱勒太太推論事實,而忽略事實對當事人心理層面影響的過錯,把這塊心中的遺憾填補在崎對父親缺席的家庭缺口上。但真正促成福爾摩斯轉變的,並不是梅崎,而是羅傑發現福爾摩斯筆下的凱勒太太停滯在未明階段。

  遺忘是真相的大敵。逐漸失憶的福爾摩斯已不太確定當初凱勒太太的一切是否真能從他筆下留住,還原他在華生筆下神探的面貌,沒料到的是,創作的過程填補了這個真實世界做不到的事,語言能讓人擁有繼續活下去的力量。他表明的立場是較為溫和的。

  兩位創作者對福爾摩斯的缺憾,表達的皆非對女人的情感,而是虛構對真實的人們而言會是怎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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