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食控》反間諜式閱讀 @ 薩芙

／薩芙

　　這是一次相當有趣的閱讀經驗，是一場作者與讀者之間的思想戰，小說人物就是「間諜」。

　　伊恩.麥克尤恩新作《甜食控》處處存在兩者之間攻防的軌跡。對於作家以及老經驗的讀者而言，小說開頭的第一句話便行跡可疑。

　　──我的名字是莎琳娜.符閏，約莫四十年前，我為英國情報局出了一次秘密任務。我沒能全身而退。一年半後，我被炒了魷魚，羞辱了我自己，也毀了我的情人（雖然他自己也難辭其咎）

　　伊恩專注於敘事，細膩而優雅，諸多疑點立即挑起讀者摩拳擦掌等候他鋪排死亡、善惡與性的對立。未知的讀者幾乎是全副武裝進入閱讀行為，絲毫未發覺事情那裡不對勁，一直以為自己在讀的是一部「間諜小說」。

　　精明的讀者在閱讀中，慣性地收集所需的情報（間諜的反射動作），毫不懷疑這是個故事──讀者代入莎琳娜的體膚之中，以為適應良好──存在某種文學信仰的天真，就像吃甜食一樣，味蕾需要滿足，感官需要刺激。而它也餵給你吃了。

　　在小說的「內部」而言：

　　我們隨莎琳娜劍橋畢業，喜歡閱讀小說，結束一場婚外情，進入情報局，擔任了一項活動代號為「甜食控」的行動之中，任務是勸服作家海利，由軍情五處提供經費，撰寫小說，堅守反共思想。她分析海利的短篇小說及文學評論，找出海利筆下的人物原型以及情節靈感的來源，逐漸失守自己的情感，融入、理解、潛逃命運。（我們也幾乎失守，還是自找的）

　　此時，莎琳娜一直覺得「有人在監視她」。

　　就小說的「外部」而言：

　　監視人物的是讀者亦或作者？

　　你，被輕易地指認出來，反被故事修理一頓──在你差不多想偷翻結局的時候；在你隱隱氣憤文本怎麼這麼難搞，莎琳娜直言不諱又言之有理的辯駁，就好像你也這麼認為。

　　那麼，監視你的人是誰？

　　也許替死鬼是海利，但你無法怪罪他，整件事情中，他疑似主謀，卻顯無辜，背後還有位傀儡師，保持一定距離，控制文本，就像是情報單位裡的極機密，收集諸多素材，過濾，分析，重組，現實和虛構，請君入甕。

　　作家意圖與讀者判斷成了對立面。人物居中成了間諜，成了兩方都攻擊的對象，也被愛戀著。三方彼此都在揣度相信的界限，寫與被寫，看與被看，都在玩諜對諜。

　　閱讀可真鬥狠。它強迫你信任虛構的人，讓你進入從未有過的層次裡，不斷處於失衡，除了情節、背景、人物這些基本東西外，什麼都不屬於你，所有的一切只能任由我們想像。

　　這一場冷戰諜報進行到結局，誰會是最後被文本俘擄的人質？

　　故事就是從這裡開始的。